天刚擦黑,借着最后一丝天光,沈花开把裴家里里外外走了个遍。入眼是个不大的院子,北边并排三间房,裴老爷子裴老太太住左边,三房一家住右边,中间是堂屋。东厢房也是三间房,原本是大房孟氏带着两个孩子住一间,二房母女三人住一间,还有一间是沈花开和裴彦的婚房。可原主看那个气都喘不匀的丈夫碍眼,直接把人踹出去跟崔氏住,自己独占一间。西边是厨房,紧挨着放柴禾和农具的棚子。房子后面是块特别大的菜园子,茅房孤立立的杵在西北角。裴家的土墙边还有棵山楂树,上面还结着红彤彤的果子。在村子里除了一些嘴馋的孩子,没人会吃这种酸果子。吃了胃里反酸水不说,饿的还贼快,当下这个年月山上的野菜早被挖尽了,光是喝粥都要掺一半的米糠。谁要嘴馋吃了酸果子,就等着胃里闹腾去吧。晚饭喝了一碗能照人的米糊,沈花开跑了两趟茅房又觉得饿了。手欠摘了颗山楂咬了一口,已经干巴的果子,酸的她眼皮突突直跳,赶紧扔了。不敢再多溜达,还要挺一夜,她现在必须尽可能的不消耗体力,与刚出来准备泼水的张氏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回房躺着去了。张氏端盆的手猛的一抖,大半盆的水洒到地上,鞋面都溅湿了。倒了水张氏回屋,还没缓过神来,直愣愣坐在床边。“娘,娘?”裴莹小声唤人,见娘没反应,伸手晃了晃娘的胳膊。“哎!……怎么了?”“刚才姐姐看娘鞋湿了要给你烤一烤,娘你怎么愣神了?”裴莹虽年纪小,说话却是个利落的。“刚才你大嫂她跟我打……招呼了。”张氏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怀疑是自己着了相。所以最后两个字说的极轻,刚进屋的裴婉没听清,以为沈花开打了张氏,急忙上前查看。“嫂子又打母亲了?打哪了?我看看!”“娘你疼不疼,莹儿给你吹吹。”要说沈花开在裴家对裴彦是横竖看不顺眼,对二婶张氏却是十分厌弃。天天跟个木头似的,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。“没,没有。”张氏怕两个孩子担心赶紧解释。可看在裴莹眼里就是娘被打了不敢说,这样的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了。“我去告诉大哥。”“别去!”张氏紧忙抓住往外跑的小女儿。她原是个小官家庶女,自小就谨小慎微的活着。要不是裴树泓生母早逝无人给张罗亲事,她根本不可能嫁进裴家。虽然给裴家生了两个女儿但心中依旧愧疚没能给二房留个后。所以即便是受了委屈她也不说,觉得那是她应该受的。“母亲,您毕竟是长辈,嫂子这么做太过分了,您还要忍到什么时候?”“她真没打我,只是跟我打了声招呼。”张氏赶紧解释。裴婉擦眼泪的手一顿。“打招呼?”这是沈花开能干出来的事吗?但见母亲身上确实没伤,姐妹两松了一口气。也没在深究沈花开为什么跟她娘打招呼。娘三个人说了会话就躺下睡了。可裴家却有人睡不着,崔氏记着三弟妹的提醒,提防着沈花开半夜进屋打人。瞪眼睛盯着门口没敢睡。直至村里的鸡叫了头遍也不见外面有动静,实在没挺住睡着了。再睁眼身边已经空了,崔氏紧忙起身出去,见裴彦好好的站着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她大家早饭都用完了。昨天是她们大房提议全家都去除草的,结果自己却起晚了。崔氏羞愧的不敢抬头看众人。“娘,给你馒头。”早上裴霖见他娘睡的香就没叫人,估摸着是昨天的事把人吓到了,早饭自己吃了半个馒头,又喂了裴沅半个,给大哥和娘各拿了一个。沈花开看着崔氏手中的馒头腮帮子疼,早饭端上桌的时候她真没认出来这个黑乎乎能打死人的东西叫馒头。可能是时代不同,在现代管这个叫石头。沈花开的眼神幽怨,看的崔氏只觉手里的馒头烫人,最后实在没扛住心里的恐惧,把馒头递到了沈花开的面前。挨饿就挨饿吧,挺挺就过去了,总比挨顿揍强。沈花开后退一步。“娘,你吃。”说完不顾崔氏眼中的惊讶,率先走出了院子。“大哥,嫂子今早不一样了。”说话的是裴婉,因在大家族里熏陶过所以特别温婉,心思也是全家最细的。“有什么不一样,不还是个泼妇!”裴霖挤到二人之间,看着沈花开的背影白了一眼。娶这么一个村妇真是白瞎他大哥了,真不知道当初祖父和娘怎么想的。裴彦把手放在弟弟的头上揉搓,盯着沈花开的背影出神。“婉儿说的对。”“哪不对了?我怎么没看出来?”几人对话间沈花开已经走出去老远,裴霖垫着脚想仔细看清楚到底哪不一样了。“嫂子今早没骂人。”“啊?……好像真是!”裴霖回想今早上的饭桌上确实比往日安静不少。就连娘起晚了,沈花开也没说什么。是有些不一样。“大哥你别揉我的头了,我都长不高了。”很快裴霖脑中一闪而过的疑惑被头顶的不适取代,握住大哥的手搭在肩膀上。“大哥我背你。”裴彦又在裴霖的头上揉了两把,笑着对着众人说道:“咱们快走吧。”“可不是得快点,回头那个煞星又该骂人了。”“快走,带好水了吧。”孟氏拉着小儿子,匆匆跟上。裴家今天只有裴老爷子和裴老太太还有裴沅在家,剩下的全去除草。主打一个人多力量大。沈花开最先到的,随意选了个地方准备开始大干一场。往手心淬了一口唾沫,搓手屈膝,握住一大把枯草。“1,2,3……走你!”咚!…尾椎骨传来剧痛让沈花开眼前发黑,整个人像被煮熟的大虾蜷缩的坐在地上。裴彦他们刚到就看见沈花开呲牙咧嘴的一动不动,手里还握着一大把枯草。众人见状站在原地不敢动,不知道沈花开又在弄什么景。裴彦却不在意,直接走到沈花开面前。“怎么了?”沈花开红着眼眶把手中的枯草高举过头。“裴彦,是沙土!”